张学良睡了哪些人(张学良睡了哪些人)
岁这个数字不算多也不算少,在夏威夷暮色里倚着轮椅闭眼的人却毫无疑问地,心里敲起了鼓槌。张学良快一百了,周围那些人都在祝贺,他自己倒是像个孩子似的,逢人便说,“我要满一百岁啦!”讲着这句话,眼睛眯起来,嘴角带点得意,仿佛那个统领十万东北军的少年将军从来没离开过自己的身体。——明明这些年,真正统治他的,不过是轮椅和回忆罢了。真那么高兴吗?他心里清楚得很。
对百年这事,他比谁都认真,又像玩笑,赵四在旁边听着笑,偶尔咳嗽几声,让人担心。其实张学良从海边希尔顿公寓搬出来,很大一部分因为赵四病了,海风夜凉,她的身子受不得。新住处的确地方不大,楼下却有专门看护、菜品又合口,算是妥帖。至于晚年颐养,这俩人都没把握。医生开诊断,赵四得了癌,本没敢说破,说破了,她倒先安慰张学良:“我祈祷给你,你不会有事。”张学良的脸上见不出什么,晚上睡不着,翻身看着天花板发呆。这么多年的夫妻,能说什么呢?有时什么都不用说。
5月号那天,纽约《世界日报》记者装作无意地带了录音笔来,说是替张先生记录百岁感言。张学良说得多,眉头不皱。记者问他,东北还想不想回?张学良一下子安静下来了,想了片刻,点头。他说,“家,当然想回,”声音低了不少。再问回得去吗?张学良只是摇头,重复那句,“回不去。”做了半辈子兵的,语气里偏是多出温吞,好像只是一场长途跋涉结束,没力气了。
提到东北,张学良最怕。朋友避而不谈,记者刻意绕进去。明明这个将军一生最为外人诟病的,就是东北沦陷,谁都明白,他自己更明白。他自己说回不去,“感情上受不了”。但这些年外人问个不停,有人想看他沉痛反应,有人只是好奇他心态,他都不太愿意再解释。其实问了再多遍,都不可能再让一步。到底是勇气不足?还是心里有别的难言?他愿自己只是个普通老人,不再牵扯那么多连环事。
而蒋介石呢,同被问及,他只淡淡说一句:“他是个好人。”寒暄而已。彼此斗了大半辈子,恩与怨早就混成一团,犹豫了下,并没有说出评价,只留下空档。对于政治这些年他极避讳,跟谁都不谈。他说自己只想做个小百姓。可人到晚年,真能完全云淡风轻?很多事其实说得轻巧,只是因为多说无益。
有些话他同样不说,比如和赵四之间。赵四年轻时明艳,如今已经病到不能陪伴采访,他却每每回避亲密排场。张学良清楚地知道二人每一步都绕不开争议,以前的誓言、诺言,最后都还是跟了自己。赵四许诺不争名分,最后名分还是给了。“她对我照顾很多,”张学良答得很克制。再追问,他只继续说,“她关心我。”像极了故意避重就轻。
病重以后,两人分床。习惯是改不了的,清晨或晚上,必定会挪到隔壁去,哪怕只是坐在床边搭把手,或者一块读上几句圣经。仪式感其实没什么实质作用,但他们彼此都靠这个过日子。有人议论他信教信到骨子里,那年头,东北军阀变成虔诚基督徒,好像有点突兀?张学良却觉得,教堂让人安生。没有寄托的话,他活不过今晚。
他不去儿子加州那边,就是喜欢夏威夷这个“中华第一基督教会”教堂。说是中国风,其实也没多中国,外墙刷得雪白,倒有三层小塔,怎么看都是教堂。管他呢,这会子他也看不清。要说张学良晚年最有成就的事情,未必是活得久,更不是什么功名,而是居然在听力、视力都退化、腿上骨刺的情况下,依旧觉得生活还挺有劲儿。
身边的看护说这老头一坐上轮椅就精神。他自己也这么以为,有一天轮椅推得飞快,咯咯笑,还说:“坐着也挺好,干嘛非得走路?”这话说得潇洒,但实际上谁愿意一辈子坐轮椅。赵四那边身体越来越差,每天都起不来,张学良却反倒没怎么倒下去。别人都说他命大,可医生和他自己都觉得,活得久和命大没啥关。人活百岁,身边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,这不是幸事,是孤单。
麻将的问题,每次访谈都有人提。张学良自己打得热闹,最多不过四十块钱的输赢。他技巧其实没什么特别,记牌稍微细一点而已。后来生病了,麻将也不打了。记者问他为啥不玩,他反倒哈哈一笑,说,“没钱了”。大家明知故问,倒也图个乐子。就像许多老人,明知旧事不能回头,还总是忍不住要讲。
他百岁宴那天,赵四把一切张罗妥当,明明自己身体不行了。张学良也明白,赵四可能这最后一次替自己过生日。他没有点破,还是在轮椅上和来宾打趣闹笑。气氛其实不能说多好,反倒像是一种不真实的溢满和宽慰。他总盯着赵四看,两人眼神交换,什么都没说。转过脸,张学良还是那个喜欢热闹的“老小孩”。
寿宴没多久,赵四去世了。张学良看起来很平静,只是一只手一直抖。他什么都没说。家人劝慰他,他怎么都记不住赵四已经走了。每每恍惚过后,重新被现实砸中,就是一阵打击。他会偶尔蹦出“我的太太已经走了”,接着又自言自语,“上帝有安排。”身边没人敢搭话,有时候不是因为伤心,只是因为说不出口。而且大家本能地想避免让张学良伤心,万一他哭出来,场面可真难看。
赵四没了以后,张学良生活继续。有两个菲佣照顾,衣服床单总是干净。大小便失禁越来越多了,没人敢说这是末日的征兆。孩子们回来看他的次数变多。只是精神越发萧瑟。宗教活动还是有,只是懒得去教堂。每天睡十六七个小时,饭点从不懈怠,有汤才肯吃饭,蔬菜立着才吃。奇怪,他最爱的还是鱼翅和烤鸭,每次都要不厌其烦地问有没有饺子。
年生日,岁了。没人特别庆祝,场子清冷,其实一切都变了。几个月以后,肺炎发作,送进加护病房。张学良有句老话,“万一进医院,千万别给我插管。”张闾琳这回没遵照,反倒是用机器吊着老头嘴上那口气。没几天,又后悔。张学良打从插管那刻眉头就没舒展过。儿子终于顶不住,月号让医生拔掉了维生设备。拔管是不是孝顺,没人讲得清,道理讲得再多,谁能真正舍得?(可话又说回来,如果不是儿子自作主张,多熬几天难道会好一点?)
管子拔掉后,张学良反倒异常坚韧,心脏撑了下来。一屋子人都惊掉了下巴,医生也罕见。可能是老头不肯走,也可能早就昏迷了,根本没想这么多。后来他慢慢还是走了。那天晚上八点五十,张闾琳和几个孙子都在。没有最后的遗言,只是安静。或者说一辈子都那么热闹,临终了,反倒特别安静。不遗憾吗?也许早就想明白,天数用尽,就是到头。
遗产全数捐了哥伦比亚大学,理由很简单:很多文献敏感,给大陆或台湾都会引发麻烦。索性让美国管着了。没人有异议。这种安排合不合理,外人还真说不清。
丧礼盛大,华人圈子轰动。半个地球的故乡也搞悼念会,“大帅府”扎满花圈。宋美龄都送了花圈,十字架铺满白花。合葬赵四小姐,只是草草一句,不见得浪漫。亲戚们希望遗体回东北,结果一直没有成。最想回的,偏偏回不去,反正,人世间很多事就是没结果。
回头看这一生,张学良似乎什么都尝了遍。东北少帅,眼里心里装着半壁江山;沦为阶下囚,却没在乱世中丧命。得与失之间,谁算得清楚。赵四、蒋介石,外人各有争议,张学良自己又何尝真的在乎。其实话说回来,哪有谁完全能摆脱过往。张学良死之后,依然是热议的人,民族英雄也好,历史罪人也罢,他自己已不必再做选择了。
时间往前推也推不动,很多人想要一个标准答案,这世上却没几件事能说得那么清楚。张学良这一生,大风大浪都过去了,临了却只能靠轮椅、麻将和回忆余下的日子。
是不是觉得现实有些不完美?但人活着,大概就是这样吧。